布偶猫

书荐一匹马,一张琴,三个人

发布时间:2023/1/2 20:28:59   

在徐怀中笔下,浪漫不是一束玫瑰、一枚钻戒,或是摇曳的烛光中爱人俊美的脸庞。而是一张古琴、一匹枣红战马、三个人。在战事吃紧的那段时间,抱着古琴出现在战场上的北平女学生汪可逾,就像一股清澈的泉水流淌在战火弥漫的战场上,给残酷抹上了一层浪漫的底色。也许就是这抹与众不同的色彩,点燃了男主人公齐竞内心的火花。

与以往我们看到的红军指战员不同,齐竞是留洋回来的大学生,学过艺术,精通古琴,爱好摄影。为了革命理想,放弃了热爱的艺术,投身战争,并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成为“一号”指挥官。

“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大都是此前的文学作品中未被充分塑造过的,他们的原型来自作家当年的亲历,于是这些人物真切可感。”

那段难忘的战争经历,多少年始终萦绕在徐怀中的心头。年,在西山八大处作者闷头创作近一年,写出了约20万字的初稿。但是,这部作品未及完成出版便被烧毁了。进入新时期文艺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作者也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我必须从零公里起步,再度开发自己。”从年开始,他重写50多年前的未竟之作。“如果当年的那部书稿出版的话,也就是一部平常的战争题材小说,那就不会有《牵风记》了,这两部作品不能同日而语。”徐怀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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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思想和艺术上的艰难蜕变,他形容:“我的小纸船在‘曲水迷宫’里绕来绕去,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才找到了出口。”

本书并未将笔墨侧重于硝烟滚滚的战争场面,而是以战争为背景,浓墨重彩地描写了三个人、一匹马、一张琴之间的曲折故事,写爱情、写友情、写人性,写唯美而灵动的生命气象,也写了人与自然的神奇关系。这种内容设定,在我国军旅文学创作中称得上是一种开拓和突破。

汪可逾出身书香门第,擅长弹琴,写得一手好字;长相美丽端庄,白白净净,“脸上挂着一丝天然的微笑”,还有一双灵巧好看的手。政治上,她追求进步,十四岁就随二哥奔赴延安,途中因变故进入太行第二中学学习,几年后毕业入伍。她纯洁善良,追求完美,上床休息了也要起身把地上放反了的鞋子摆放整齐,住在房东家里执意要更换贴在大门上的倒装对联,写标语写到一半遇到部队紧急集合也要坚持写完最后一个字。临终之际,她将尘世中所有外在的东西全部卸除,只留下了最完美的形象。

齐竞则是个典型的儒将,博学多闻、精于音乐、善于演讲、工于摄影、长于带兵。但他更是矛盾的统一体,狭隘自私的性格让他一辈子背负着沉重的精神十字架,这一形象塑造是立体的、真实可信的,也是崭新的。就是这样一个受过良好的西方教育的先进人士,却满脑子还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当少女汪可逾跳崖自杀,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被敌军俘虏后,他却一再追问是否被强暴。在汪可逾几次拒绝回答的时候,齐竞还是要来逼问。这一刻,爱情泯灭了。在齐竞身上,西式教育的素养和封建思想的顽固相互矛盾,共同促使了悲剧的产生。

与齐竞相比,通信员曹水儿属于“另类英雄”。他出身贫苦,早早参加了革命队伍。他高大威猛、办事果决,能够通过巧辨风向识破敌人阴谋,挖地洞藏身躲过烧山搜查。作为汪可逾的护送者曹水儿理论上不应该欣赏汪可逾这种小知识分子。但作家调动其长期的生活经验,用叙事逻辑告诉我们,对于美的热爱、欣赏,是平等的,是人性的本能。这是这部小说的思想性和深刻性所在。汪可逾的纯真大气,对曹水儿这个有着明显弱点的战士产生了“净化”作用。曹水儿对汪可逾的敬慕和保护,与他的日常表现存在严重的反差。他真心敬重,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冒着生命危险一路护送,这些恰是文化教育的作用。但曹水儿身上也有许多毛病,在军营中广受非议,最终遭人告发,公审后送了性命,这又是可悲的、可叹的。显得这一文学形象是有血有肉的,也是不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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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宋代古琴则是汪可逾作为知识分子的象征,是她在奔赴延安途中改变行程进而改变人生轨迹的缘起,也是架设在她与齐竞心灵之间的桥梁。琴声吸引军马“滩枣”而来、古琴被迫埋藏于山中、古琴偶然之下失而复得等情节,无不暗示了一种奇特的际遇。汪可逾弥留之际弹奏无弦之琴,仍能引得“滩枣”前来,更是让人拍案称奇。汪可逾死后,古琴陪伴着齐竞,则寄托了他的思念。毫无疑问,古琴在作品中穿针引线,贯通前后,起到了揭示人物身份、推进故事情节、深化主题思想、彰显传奇色彩的重要作用。

军马“滩枣”,是夜盲症、平足患者。它是汪可逾在行军途中的伙伴,也是她人生命运的见证。“滩枣”仿佛能够听懂她的琴声,乐意亲近她、为她服务,帮助她一次次摆脱险境——这是以马为喻,表达出对美、对文化的热爱和追随。“滩枣”逃过枪林弹雨成为一匹山中野马后,仍能循着“琴声”找到汪可逾,冥冥之中感受到她的托付。这种神性形象的塑造,提升了它的生命价值,也为中国文学留下了响遏行云的萧萧马鸣。

作品中充溢的神奇想象和诗化的语言,让人印象深刻。比如老军马独自移尸、榕树洞鸟虫难入等。结尾处,齐竞去世后,布偶猫纵身桌面拨响古琴应该是想象出来的情节,写实中满是浪漫,凄美的意境令人扼腕、深思和反复品味。

一边是纷飞战火,一边是高山流水。什么是悲剧?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诗意,无可奈何、无可挽回地消失。越是浓厚的诗意,越是浓重的悲剧感。汪可逾和齐竞,虽然彼此欣赏和相互吸引,尤其是齐竞对汪可逾追求不已,但到两人就要最终走到一起的时候,齐竞情爱中的世俗杂染稍一表露,率真的汪可逾立刻无法忍受,一句“齐竞!我从内心看不起你!”使得这段原本奇美的战地恋歌凄然而止。

在这三个人物和他们的故事中,古琴与汪可逾同构。古琴和汪可逾都是古典、纯粹、美好的象征,从汪可逾抱着古琴出现,到古琴被掩埋、汪可逾死亡,到齐竞将残缺的古琴带回家时时弹奏,汪可逾成为齐竞生活中无法忘却的记忆。古琴是汪可逾的另一种存在。而老军马与曹水儿是同构,他们灵魂中的神性的东西被汪可逾唤醒。老军马最后神奇般地找到并将汪可逾的遗体放进银杏树洞里,更是运用了超现实主义手法。

《牵风记》将深沉的现实主义质地和清朗的浪漫主义气息有机的结合在了一起,成就了一个悲凉底色上的浪漫传奇故事。

作者简介:

徐怀中,原名怀忠,年生人,河北邯郸人,军旅作家。建国后,历任西南军区政治部文工团研究员、解放军报社编辑、总政治部文化部创作员、昆明军区文化部副部长、八一电影制片厂编剧、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任、总政治部文化部副部长、中国作协第四届主席团委员。曾获三级解放勋章。

著有中篇小说《地上的长虹》、长篇小说《我们播种爱情》、中短篇小说集《没有翅膀的天使》等。短篇小说《西线轶事》获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和年第一届解放军文艺奖。《底色》荣获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报告文学奖。年8月16日,凭借作品《牵风记》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年9月23日,徐怀中长篇小说《我们播种爱情》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来源:人民文学、光明网、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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